【周翔】普通饲养关系（51）
1．
从过山车到鬼屋需要穿过中央花园，走直线。但半路周泽楷说句“稍等”，就撇下孙翔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孙翔迟了几秒反应，周泽楷的背影已经被人流盖掉。他只好就近寻了把长椅。
安文逸也跟着消失，高英杰蹲在不远处偷拍孙翔百无聊赖玩手机的样子，心中纳闷周泽楷到底去哪了。
没一会儿，孙翔一眼从人群间隙里看到周泽楷衬衣一角，紧跟着发现对方被冰淇淋甜筒和爆米花桶挡掉的半张脸，赶忙起身招手：“这边——”
周泽楷似乎也在找他，闻声目光锁定过来，大步迈到孙翔跟前。
“鬼屋不能带食物，你买这些干吗？”孙翔虽然狐疑，还是帮忙接过巨大的爆米花桶，顺手抓起一颗抛进嘴里，“焦糖味？不错不错，挺甜的！你吃吗？”他又挑了颗看上去裹满焦糖的炫耀似地在周泽楷眼皮下晃。
周泽楷毫不犹豫地就着孙翔的手吃了它，而后更早地践行了“礼尚往来”——甜筒一伸，打旋的奶油尖顶正冲着孙翔无声释放诱惑。
孙翔一个没忍住，大口咬了下去。
冰冰凉甜滋滋的奶味儿立即在唇齿间化开，这口冰淇淋不但缓解了日头长照带来的浮热，还意外地放松了心情。
甜食当前，孙翔索性不着急去鬼屋了，他抱着爆米花桶坐回长椅，周泽楷挨着他坐下。
两人只隔了一拳的距离，不算暧昧，但绝不疏远，很便利的状态，比如此刻——孙翔发现周泽楷半点没有放开冰淇淋甜筒的用意，只好侧过头再去舔它。
没料哪里传来一声尖叫，周泽楷手一抖，冰淇淋歪了，沾上孙翔半边脸颊。
孙翔霎时间脸黑一半。
周泽楷眼里憋着笑，掏出纸巾递给孙翔，在对方从中抽取时，先伸出一根手指，动作自然地刮了刮孙翔的脸颊。
“哦，是抹茶味。”这个人舔着手指，仿佛才意识到买了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卧槽槽槽槽周泽楷在干吗？
孙翔抽纸巾的手顿住，恨不得暴打周泽楷，当然在这之前，更想先把自己埋进纸巾。
2.
孙翔在“把冰淇淋按到周泽楷脸上”和“吃完周泽楷买的爆米花”之间挣扎犹豫，最终闷头吃起了爆米花。
不给周泽楷留！
他不爽地想，完全忽视了爆米花由周泽楷购买的事实。
吃到一半，孙翔才记得起周泽楷没回答的问题：“干吗突然跑去买吃的？”
“辟邪？”周泽楷仿佛深思熟虑了一番。
“哈？哈哈哈哈辟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是社会主义无神论的年代了好吗哈哈哈哈哈哈！周泽楷你要笑死我吗！”
孙翔笑到整个人一耸一耸地抖，脚边地上、长椅上滚落好几颗爆米花。
周泽楷无奈地看他一眼，弯腰把这些捡起来。
等周泽楷从垃圾桶折返，孙翔仍旧抱着肚子在笑，周泽楷干脆趁机拿走孙翔的爆米花桶。
孙翔被人寻了空夺去宝贵的食物，怒瞪他：“干嘛抢我的爆米花？吃你的甜筒去！”
周泽楷面色平静：“被你吃完了。”
“……”孙翔这才发现，刚刚是他一口一口解决掉大部分甜筒的，瞬间气短。
周泽楷姿态优雅地擦着手，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群说：“排除辟邪，杂志说，甜食有其他用处。”
孙翔觉得好笑：“你别告诉我是从男人装瑞丽之类的杂志看到的，标题：甜点放松心情，所以来一顿下午茶吧！”
周泽楷竟然点头。
孙翔盯着他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有没有搞错，这你也信？周老师好少女，说出去记者都不敢写吧，会被轮回公关掉的！”
周泽楷眨眨眼：“那你，怎么知道？”
“我……拍杂志的时候无聊看到的啊！”孙翔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会抛回来，手忙脚乱找理由。
“嗯。”周泽楷似乎信了。
孙翔松口气，赶紧抢回爆米花桶，这玩意得趁热吃更香。
周泽楷突然又说：“没准有道理呢？”
“啊？什么？”孙翔微微仰着头，定格在豪气鲸吞数颗爆米花的准备姿势。
周泽楷扯过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在孙翔疑惑的目光中不客气地享用了便利，末了还笑笑，“因为你现在心情看起来很好。”以及，“感谢招待。”
孙翔一时找不到措辞。
他的指尖残留着周泽楷不经意舔到的触感，眼底都是周泽楷亮到晃眼的笑，周泽楷一定是故意搅乱自己的思绪和逻辑，他想，但他就算集中注意力，也无法反驳周泽楷——似乎的确……刚刚视死如归般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松弛愉快不少。
周泽楷还说感谢招待，要知道他吃的可都是周泽楷买的。孙翔过意不去，跑去重买一支甜筒，硬塞给周泽楷，“逼着”对方“一定要吃完”。
周泽楷自然是没意见，甚至重复了一次：“感谢招待。”
“不客气！”看到周泽楷咬住最后半截蛋筒外壳，孙翔这才有种迟来的受之无愧感。
“翔哥到底和周老师在折腾什么，不能一次性买两只甜筒吗？”跟拍的高英杰与安文逸咬耳朵。
“谁知道呢？无所谓啊，至少他们都很开心。”安文逸这样回答。
3.
一刻钟后两人进入鬼屋门前蜿蜒的队列里。
本来他俩站得并不紧密，但两位一米八的男人外型本就抢眼，虽然戴着口罩但不妨碍别人舔舔侧颜再舔舔身材，尤其腿部又笔直又长，怎么看都吸睛。就连孙翔偶尔调整口罩时还有小姑娘用发亮诡异的眼神盯着他手指，以至于他有点发寒，生怕被认出，时不时警惕地往周泽楷方向挪了挪，再挪了挪，不知不觉，变成了两人并肩靠得很近的状态。
周泽楷无奈又好笑，干脆去跟孙翔说话，分散他注意力。
“为什么怕鬼屋？”周泽楷问。
“呃……被坑过几次！有心理阴影！”孙翔果然很快被带走了思绪，皱眉想了想控诉道，“都怪杜小明，我跟你讲，这个人太可恶了。”
孙翔刚刚在太阳下站得久，脸颊有些发红，现在说着话会下意识地去摸口罩边缘的位置。周泽楷余光瞥到，就知他可能过敏，随即自口袋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只软膏来。
“谢了，这个特别好用。”不是第一次看见周泽楷化身多啦A梦，孙翔不再大惊小怪，换而言之，他享受起对方的照顾也渐渐有些理所应当。
他一边掀开口罩边缘，用指尖沾了软膏去涂，一边心有戚戚继续说：“我刚说到哪了，哦，杜小明，他每回进鬼屋就戏精上身，特爱突然吓人……”
孙翔情绪悲愤地低声嘟囔好久，期间抹完药，重新戴好口罩，周泽楷全程偏着头认真听。
听完周泽楷总结：“像我舅舅。”
孙翔还沉浸在自己悲惨的遭遇里，没跟上他跳跃式的思维：“你舅舅……谁啊？”
周泽楷勾勾手，孙翔意识到有八卦，立即把耳朵凑过去。周泽楷果然没让他失望，贴着他耳根，将方士谦的罪状细数一遍。
结果是，孙翔搭着周泽楷的肩，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在周泽楷又一次无奈地帮他顺了气之后，孙翔才断断续续地总结：“我们这算……同病相怜了？哈哈！”
4.
排了将近30分钟，终于轮到他俩。
鬼屋刚进去还有几盏照明，幽幽绿绿在角落闪着光，映在孙翔脸上，混合出不太淡定的氛围。
“我走前面。”孙翔微微攥着拳头提要求。
“嗯。”周泽楷没意见。
“没事你先别抓着我，记住啊！”孙翔又强调。
周泽楷上下打量他，末了慢慢道：“好。”
孙翔生怕被看出怯意，干脆转身，先周泽楷一步迈出去。
随后灯光彻底暗了。
古怪的、压抑的BGM开始从不知方位处传出，还有流动的空气自看似密不透风的黑暗深处蹿出来，掠过两人耳边，也许拜托空调制冷特效，气温随之下降一些，阴森恐怖感渐渐浓重起来。
一时间，四下除了BGM和隐隐的风声外，安静得可怕，他俩零碎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扩散。
不到十步，孙翔突然停下。
周泽楷差点没撞上他。
“怎么？”周泽楷控制着自己没去碰孙翔。
“忘记说了，你一会儿看到任何东西，可别突然大喊大叫，也千万别拍我肩啊！”孙翔的声音似乎还算淡定，但周泽楷仍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微小的颤抖。
“嗯，好。”周泽楷保证道。
孙翔没吭声，继续走。
两人顺顺利利地拐过了头两处惊悚景观——倒吊的长舌女，还有突然打开僵尸坐起的棺材。
期间孙翔没发出任何尖叫或者展露出脚步加快的意图，以至于周泽楷一度当他克服心理阴影，不怕了。
然而两人路过第三个拐角时，恰好有道绿莹莹的光从角落打过来照在孙翔脸上。周泽楷一眼看到孙翔脸色跟墙一样白，额头似乎有冷汗。
就算对方生气也——
他心底猛地一抽，冲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孙翔没防备，一声惊呼在喉咙口徘徊，又被周泽楷安抚性的话语堵了回去：“抱歉，我想牵手。”
孙翔抿着唇在黑暗里去找周泽楷的视线，恰好绿光再一次扫过，周泽楷眼中温柔和鬼屋幽绿的光线混合一道，滋味别样奇特。
孙翔的手是凉的，现在被周泽楷握在掌心中，捂热几分。
体感温度是不是和内心感知紧密关联？孙翔想，他似乎立马觉得好些。
5.
“走吧。”周泽楷没打算松手，孙翔默许他的行为，两人并排往前。
可没走几步，前面的女孩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啊啊啊——
孙翔手臂肌肉瞬间紧绷，险些跳起来，他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下意识用目光搜寻前方，然而黑幽幽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没想到，恐怖气氛接近最高点时，周泽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6.
鬼屋的画风好像被强行混搭了。
孙翔头一回产生这样的感想，以及他头一回身在鬼屋里，竟然有余裕分心思考鬼屋画风的问题，也是格外搞笑。
不过经周泽楷这么一打岔，刚刚那丝寒意荡然无存，孙翔哭笑不得地被周泽楷牵着手继续往前……溜达，不错，溜达，明明是鬼屋，他俩竟然逛出了一点闲庭信步的意味，都怪周泽楷实在过于淡定，导致孙翔也无法提很多心吊很多胆。
又走了二十多步，两人来到一处岔路口。一边发着暗淡的蓝光，一边透着血一样的惨红。
“哪边？”周泽楷问。
蓝色和红色会代表什么？孙翔正思考呢，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从天花板像一团破棉絮一样砸落下来。
“卧槽！”孙翔跳着猛退两步，刚要定睛看那是什么，只见周泽楷反应更快……他伸手一挡，直接把这团“白白的团子”给推开了。
“你……”白色破团子抖了抖，发出了声音。
孙翔倒吸一口凉气，就听周泽楷十分霸气地说了两个字：“让开。”这口凉气在喉咙里变成了痒气，孙翔咳嗽着狂笑起来。
他这才看清楚那团东西是个人，浑身套了个麻袋，背后有根威压一般的粗钢丝，应该是从天花板吊下来吓人的。或许刚刚还想冲上来装神弄鬼地刺激他俩，却没猜到周泽楷会这样毫不留情又大胆地推开自己，因此此刻只能无语地望着两人。
“不好意思啊，我们走了。你继续、你继续……”孙翔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抓着周泽楷绕过对方，实在尴尬，不打算再看一眼对方委屈的眼神。
“一边地府，一边医院。”周泽楷其实查了大众点评。
“那还是地府吧。”孙翔想想医院或许会有恶心的断肢残腿，福尔马林中的奇怪器官，就浑身发寒。
事实证明选地府是正确的。不恐怖不说，剧情设置就很扯淡。
一开始先来段狗血故事，讲扬州某小生和富家小姐如何爱到死去活来却不为世间所容，双双投河。旁白幽幽地说，爱得再坚定也没用，若是情侣经过这段奈何桥，走完必定失去记忆分手，除非你们喝掉这碗孟婆汤，就可以破除诅咒，情定三生。
有周泽楷在旁边，孙翔已经适应了拙劣恐怖气氛，甚至有闲情逸致吐槽：“这台词太傻逼了。”
“三流编剧。”周泽楷附和他。
两人正说着，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开始啊啊啊地叫嚷追逐他们。
孙翔灵活地闪过老女人的一扑，松开周泽楷的手，皱着眉头和这人玩了一阵绕圈圈你追我逃。周泽楷终于忍不住扶着墙笑。
“周泽楷你干嘛笑，要么走要么一起逃啊！”孙翔不明所以。
“孟婆汤是空的……”周泽楷笑得很厉害，“像是乞讨？”
孙翔被他的脑回路囧到，也停下脚步，撑住膝盖几乎要笑晕过去。
可怜的孟婆扮演者看着这俩，自讨没趣，默默走人。
经此一”役”,孙翔彻底觉得鬼屋没什么可怕的了。
7.
后半程他和周泽楷一道挑刺儿。虽然嘴上嫌弃周泽楷幼稚，自己也挑得一样欢快。
比如无头尸脑门贴着符嘴里乌鲁哇里地飘过来时，客串过同题材影视作品的周泽楷率先嫌弃指出这个符花式不对，像纹身，孙翔不甘示弱地吐槽对方cosplay不专业，外套不像法袍像浴衣。
路过祭坛时，突然音箱一阵轰鸣，电光特效闪烁，仿佛天降惊雷。背景旁白冰凉低沉的声音念“七月十五、恶鬼降临——”周围开始呜呜地唱奇怪的歌谣，孙翔先周泽楷一步讲：“周泽楷你听，这个发声很有问题……”
周泽楷会意地说：“邵老师。”
孙翔不迭点头：“哈哈哈哈对对，邵老头！邵老头要是听见了保准先训话半小时，从腹部发音开始教。比如让他学唱娃哈哈！”
他俩提到的是大学期间发声课上以严厉著称的某老师。
周泽楷有不同意见：“不，是《让我们荡起双桨》。”
孙翔笑到跺脚，“行行行，‘水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塔’吗？等等你知道吗杜小明就是栽到这句上，他当时没唱好，留下罚练了一整节课。”
两人对着无辜的旁白音效你一言我一语评价一番，孙翔又记起那位老师有些秃，“像不像前面我们遇到的和尚？”
周泽楷模仿对方压低嗓音说话：“你，留下补课。”
孙翔笑得背过气。
期间有几组后面的游客追上他俩，见这两人对着一个僵尸神神叨叨笑到前仰后合，心底吐槽可能遇到了神经病，赶紧加速绕过去。
最后一道关卡是戴帽子的黑白无常，会双手平举蹦着绕他们三圈。孙翔饶有兴致研究对方的帽子，左探探右看看，差点没把对方吓死。
黑无常更倒霉，躲闪间帽子滚落在地。
周泽楷好心地捡起来，拍拍灰递回去：“不好意思。”
孙翔拍着对方的肩：“不好意思啊大兄弟！”
黑白无常不想说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鬼屋再曲折漫长也有尽头，最后眼前渐渐有了灯光之外的光线，孙翔竟意犹未尽。他先冲到门口，却不舍得迈出去，撑着门框回头感慨：“太搞笑了，我说，周泽楷，我们下次去挑战其他游乐园的鬼屋吧！”
阳光自出口处打进来，替青年镀上明媚柔和的轮廓。他偏着头说话，两颗虎牙夺目闪亮。
因为逆光，周泽楷看不清对方神情有多兴奋，但那两个字飘进耳中，在心底瞬间生根，他的眸子跟着发亮：“好啊，下次。”
孙翔被光线掩住的瞳孔此刻微微放大。
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超越节目期限的承诺。
TBC！
迪士尼好像没有鬼屋，他俩的游乐园之旅混搭了欢乐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