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普通饲养关系（50）
1．
孙翔录节目以来从未有今天这般高效率的早晨。他已经在洗漱收尾阶段，周泽楷方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习惯成自然，反正待周泽楷走到孙翔身后，下巴便熟门熟路地抵住后者肩窝。他说话间一呼一吸近在孙翔耳畔，碎发也撩在他脖子上。
“不着急，慢慢来。”周泽楷微微打着哈欠，声音充满困意。
“你让开点，知不知道这样很痒啊。”换成其他人，孙翔早一巴掌糊过去推得老远，但对象是周泽楷，孙翔忍耐度不自觉地拔高，尽管眉一样地皱，动作却只是朝反方向一躲。
“嗯？”周泽楷没了支撑，规规矩矩地站直，揉着眼对上镜子里孙翔的视线。他想了想说：“很痒？换你试试？”
孙翔一头黑线。
他挨着周泽楷，闻言直接用肩膀撞了撞对方以示无语顺带转移话题：“行了啊，周老师，你赶紧的，别磨蹭，收拾完我们就能出门！”
“早饭要吃。”周泽楷拿过牙膏牙刷，边挤边提醒他。
“哦靠居然还要吃早饭。麻烦！”孙翔转身走出洗手间。
2.
门没拉上，周泽楷刷着牙从镜子里看到孙翔半个身影。对方飞快地换睡衣，换睡裤，拎着腰带单脚跳，左转右转找拖鞋，毛毛躁躁，活力无限。
都不带当心脚踝，不能坐着换衣服吗？
周泽楷默默漱口，心底飘过这行吐槽。他中途差点想喊“注意别碰伤”，但一口泡沫和孙翔麻溜得不行的动作让他放弃。
就算说了，估计也只能换来孙翔满不在意的一声“知道啦”吧？
周泽楷无奈地笑了笑，愈发意识到自己最初的想法过于幼稚。
现在他觉察出那么点儿门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态，某种程度上和家长溺爱孩子的心理重合了——你忧虑焦心，但实际并不合适插手对方的全部行为，否则跟养牵线木偶有什么两样。
相反，那些不合心意的地方，小缺点，让人气得无可奈又心疼不已的，恰恰是可爱之处。
周泽楷心情不坏地理了遍思路，朝外走去。卧室中，换完衣服的孙翔正垫着脚去够摄像头。他听见背后响动，动作加快，一把扯掉遮蔽物转向周泽楷：“你好了？我们赶紧走吧！早饭就吃三明治，没意见吧？这样能早点出门，如果没猜错是附近那家游乐园的话，越早到人越少，杜小明讲的！”
孙翔半邀功半邀请，表情和语调一样积极。周泽楷没来由想笑，憋住了，只“嗯”了声。
达成共识孙翔很高兴，立即转头四处找手机，检查要带的东西，末了确定没落下什么，便先周泽楷一步推开房门。
周泽楷摇摇头，快走两步赶上去和他并肩。
3.
本质地讲，孙翔自己说脚伤好了，但到底好全没他俩说了不算，得医生把握。
之前周泽楷考虑过找节目组商量换内容，可孙翔迫切热望着放风的心情他看在眼里，于是想法又变成万不得已时推把轮椅出来让孙翔坐上去。
总之，他的底线摆在这里：孙翔离了节目得继续唱唱跳跳，留下陈伤不划算。他甚至做好了如果孙翔强烈反对，他顶着对方的不情不愿也要把对方按在屋里的准备。
不过孙翔看似比周泽楷心宽，实际却没漏掉周泽楷时不时的走神，并且稍稍细究便知晓其中缘由。
然后他俩意外地达成了某种互相退让半步的平衡状态。
比如下楼时，周泽楷下意识要抓住他的手，而孙翔体会到对方意图后第一反应板着脸原地不动，不过沉默一会儿，眉头又舒展，连带着手也塞到周泽楷面前。
周泽楷勾起唇稳稳抓在手心，一幅安心的模样叫孙翔觉察。他心念转了几转，在走到一半时瓮声瓮气道：“周泽楷，你松手也没事，我好得差不多了啊。”
他已经做好周泽楷不会松手的准备，行动上同样放任对方的保护姿态，但这句话说还是得说。翔哥这么man的男人，当然会不甘心了。孙翔想。
但周泽楷竟然出乎他意料的松开手，看着他笑笑：“你自己小心。”
“周老师的心也变大了哇。”高英杰嘟囔。
周泽楷不置可否。他心思没在高英杰的吐槽上。他盯着孙翔背影，落后对方两级台阶，是有任何意外能立马抓住孙翔的距离。
孙翔当然不知道周泽楷的心思，他一旦得解放，简直想要放声大叫，一路无比快乐自由大步往下走，甚至偶尔连跳几个台阶。
“翔哥和小孩子一样。”高英杰放弃和周泽楷聊天，转去吐槽孙翔。
“……”
孙翔假装没听到，下自己的楼。台阶本来就不长，没多久就安全着陆。
“啪啪啪啪。”背后响起一阵零零碎碎的掌声，是周边工作人员觉得友善起哄拍的手。
孙翔回头环视，很好，就周泽楷没参加。他目光又一扫，扫到不远处的随组医生，连忙打招呼：“赵医生！快帮我看看脚踝好了没。”
赵医生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笑起来，招招手示意孙翔坐下。
周泽楷却没停，绕过孙翔和赵医生径直走向厨房。
孙翔一愣，惊讶于周泽楷没有跟着留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想不到具体理由，又开始操心早饭，转头喊周泽楷：“早饭随便简单做点，三明治加牛奶！”
被喊话的人反手比了个OK。孙翔很是满意，又想了想，双手比成喇叭：“谢了啊！加油周老师，赶紧的！”
先感谢再催促，再没谁能承这个面子。
旁观者默默擦了擦汗。
孙翔这才坐回去，满脸期待望着赵医生：“医生医生，我可以外出活动了吗！”
4.
检查结果皆大欢喜，孙翔到底年轻底子好，处理及时得当，医生表示不要长时间的站立或者激烈运动是可以的。听到能出门，孙翔差点一蹦三尺高。
去的车上，高英杰和他闲聊，问他有没有觉得周泽楷哪里变了。
孙翔认真想：“今天早晨他心情很好？以前的话肯定计较地全程盯着我。”
高英杰嘿嘿两声，压低声音凑过去：“说不定是觉得反正你跑不掉，就安心多了。”
孙翔没说话，呵呵地勾过高英杰的肩，佯装凶狠地把他按在腿上，狂揉脑袋数把。
5.
到游乐园门口，节目组塞给两人门票、雨衣，又叫摄影师跟住人，看似安排周全，但孙翔总觉得漏了些啥。
果然，他们已经准备检票时，叶修才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喊他们回保姆车。
“……什么事？”孙翔满脸无语地爬回车内，边打招呼边接信封，恍然大悟——原来漏了的是任务啊！
信封上字密密麻麻的，孙翔正欲拉着周泽楷一起研究，又听叶修说：“算了，别看了，大眼儿写得太复杂，我来帮你们走流程。”
孙翔、周泽楷面前递来两块提词板两支笔。
“先写自己最不想参与的项目，全部项目可以从门票后边找。”
孙翔不知节目组用意，只管照做。他快速扫了眼门票背面，提笔写下了一个词。
写完，他下意识去看周泽楷，对方刚好结束，一样往他这边看过来。
孙翔心中忽然有个模糊的想法：“周泽楷！我知道了……”他话没说完，被叶修打断：“测试心有灵犀的时候来了啊，现在猜一猜对方最不想参加的项目，写在纸板另一面，最多写两个。”
卧槽，我就知道！
——孙翔猛抬头望向叶修，后者轻飘飘地冲他一笑。今天的阳光很强，孙翔的预感更强，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在这笑容里准确无误地抓到了看热闹的意味。
周泽楷写得很快，写完后问他：“刚刚，怎么?”
孙翔面无表情快速糊几个字，没忘记敬业地将提词板一藏：“没事，该来的总会来的，逃不掉。”
“嗯，没事。”周泽楷被他一脸视死如归乐得想笑，附和孙翔算作安慰。他大概估摸到节目组葫芦里卖什么药。
很快，叶修笑眯眯地提出第三个指令——“翻开你们的答题板。先互相展示自己猜测对方讨厌的项目。”
孙翔的答题板：旋转木马。
周泽楷的答题板：小飞象，丛林飞鼠。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
“”
6.
孙翔与周泽楷互看一眼，立即领会到“都没猜中”。
果不其然，叶修的第二个指令来了。随着孙翔郁闷地翻转答题板，现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大笑。
孙翔的答题板：鬼屋。
周泽楷的答题板：过山车。
“周泽楷你没搞错吧！”孙翔第一个有意见也是最有意见的。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啊——从公关角度看，周泽楷对外形象几乎完美，应该不舍得在综艺节目里去破坏它。因此孙翔自然假设对方各种都行，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有旋转木马这类深受姑娘和儿童喜爱的项目会影响周泽楷个人形象，毫不犹豫就挑了。
结果周泽楷打算打造耿直坦诚人设了？？
害他居然猜错，靠了啊！
周泽楷则无奈一些。他自诩十分了解孙翔，首先孙翔不会说谎，于是他从对方本质性格入手去推。第一判断，孙翔一定不会被过山车等惊险刺激项目吓倒，第二则考虑他在意攻受，八成连带着讨厌幼稚的项目，因此稳中求胜写了两个儿童版过山车。
实际呢……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孙翔的提词板，鬼屋这个选项，他是万万猜不到的。
不过吧……他的目光移到孙翔脸上，把对方看得好不自在，才撤掉视线，一旦将鬼屋和孙翔结合起来看，似乎奇异地能说通，并没有问题。
何况任务惩罚估计就是关联项目，如果没猜错，今天不止他得面对过山车的考验，孙翔也一样得挑战忍受度最低的鬼屋。
这样一想，竟然多出一丝有难同当的感觉来。
7.
周泽楷猜得全对。
然而世界上有许多事，能预想到是一回事，亲身体会则又是另一回事。
起先周泽楷的算盘打得美滋滋，孙翔则一路满脸不高兴地往里走。他心情格外优美，见孙翔如此不开心，便主动提出先去坐过山车。
孙翔愣了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说出的话令周泽楷记忆犹新：“周泽楷，你不会是真的怕吧？”
周泽楷看着他：“嗯。”
孙翔想了想：“而且没坐过几次？”
周泽楷不明所以：“嗯。”
孙翔咧开一个有点欠的笑，双手往脑后一背，好似赢了某种比赛的，浑身舒畅了。
他边走边偏头看周泽楷：“真没想到！……不过没事啊，我跟你讲！过山车特别爽，你实在受不了，就掐我的手，哥不会嘲笑你的，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真的，我保证啊！”
孙翔说着伸出一只手过来，特意在周泽楷面前招摇地晃了晃，示意自己没开玩笑。
周泽楷头一回不想理他。
8.
周泽楷讨厌过山车是毫不作假的事实。
他的确没坐过几次，但次次印象极差。
根源发生在周泽楷舅舅身上。
他小学期间的暑假，身高刚踩过标准安全线，就被贪玩的舅舅以陪他很无聊的借口卖惨，骗过去一起玩。
期间为周泽楷留下心理阴影的情节如出一辙。
过山车缓缓爬坡时舅舅便开始了表演——在他耳边一声比一声大地喊着：“啊啊啊啊啊好可怕啊啊啊啊太高了吧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每当快要下落或者急转弯前，对方会毫无预兆地大叫，要么就是装哭装崩溃，把小小的周泽楷吓到手心出汗——等两人从过山车下来，周泽楷被整到惊魂未定腿脚发软，但恶趣味的舅舅本人则活蹦乱跳，气不喘心不跳，和先前的胆小鬼判若两人。
那位名叫方士谦的舅舅海外定居多年，可逢年过节视频电话，依然不忘逗这位已是大明星的外甥：“楷楷，舅舅都没去过上海迪士尼，下次舅舅回国，我们一起坐七个小矮人的矿车吧！”
大约是过往太悲惨，周泽楷回忆到方士谦的口吻，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过，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记忆闪回。孙翔言语中的小细节像是闪亮的游鱼，藏在刚刚他说过的话里，被周泽楷逮了个正着——以往每次过山车，他总是被方士谦提出抓手的一方，因为“舅舅好怕好紧张！”，眼下情势调转，有人大包大揽地说“太刺激就掐我的手”——他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这样想着，周泽楷眼中都带上了细碎的光：“一会拜托了啊。”
孙翔豪气地拍拍胸，忽然觉得自己攻气爆表：“那是当然！”
8.
然而没多久就轮到孙翔后悔不迭。
当车头第一次从高空直追坠下去开始，周泽楷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凝重无比，毫不掩饰地溢出紧绷的情绪。
他的手心也微微出了汗，却犹豫着没去抓孙翔。
但孙翔竟然恰好在这时提醒他：“周泽楷，你紧张吗？紧张的话就……”
话没说完，周泽楷抓住孙翔的手，毫不迟疑地，而且格外用力。
孙翔迎风怒瞪周泽楷，痛到想要尖叫。
过山车正好又到第二个下坠点。
孙翔破碎的吼声随风被吹散——“好爽！靠——好痛！周泽楷你抓松点会死吗！”
9.
三分钟后，过山车停稳，两人跟着人流慢慢走离项目场地。
周泽楷的脸色还算正常，孙翔倒是有些发白，他一边接过周泽楷递来的水，一边撇着嘴：“我亏大了。”
周泽楷不说话，只是笑。
孙翔揉着手指，没好气地问：“我不信，你真的不擅长坐过山车吗？”他怎么觉得周泽楷除了抓自己力道出奇得大之外，其他反应巨巨巨巨巨正常。
“不知道。”周泽楷接过孙翔递回的水，掀开口罩喝了一口，继续说完，“也可能看人。”
“啊？什么？”孙翔没反应过来。
“谢谢帮忙。”周泽楷眨眨眼。
“……”孙翔调整口罩的手顿住，口罩下的脸忽然泛起一阵热度。该死，他怎么偏偏就听懂周泽楷话里内涵了呢？
孙翔转身就走：“赶紧，下一个项目，搞完就能自由浪了！”
与其深究周泽楷有没有说谎，还不如担心接下来如何在鬼屋中维持翔哥的面子。
“礼尚往来？”周泽楷追上去，和他并肩，随后笑着提议道。
孙翔本想说怎么可能，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然呢！”
TBC！
